宋平安将视线落在桌上的那碗药汤上,“那是因为药汤里还有另外一味药材,筎岚性寒,而麦忍冬性热,二者同时服用,一热一寒,会严重损害肾脏和神经系统。”大夫怎么敢给杨洲开这种方子?杨鹤引前些日子一直守在杨洲,怎么会丝毫未察觉这件事?沈也越想越不对劲,可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治好杨洲的病。“平安,还有没有法子可以救他?”沈也的声音有些颤抖。宋平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沈也,你先别急,我先把药渣带回去再研究研究,再翻医书,一定会有办法的。”沈也送走宋平安后,杨洲醒了。他挣扎着坐起身,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容,“沈也,今天你要给我讲什么地方?”沈也慢慢地走到他的床榻边坐下,扯出一个笑容道:“今天你先好好休息。”杨洲垂眸道:“我不想休息,我害怕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沈也伸手想要拍拍他的安抚他,可她摸到的是一节又硬又干的骨头。他把手扬起放在眼前,眸底划过一丝悲伤。“沈也,你看,我瘦了。她抬眸望去,从前圆乎乎,松松软软得像肉松小贝的手掌如今变得触目惊心,像是一张干皮裹着五节长短不一的干树枝。是啊,他瘦了,是病瘦的。沈也的眼角泛起泪花,“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也许,我以后再也不能听你讲那些极漂亮的地方了。”沈也的眸底装满了悲伤,“傻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等你好了,你可以亲自去看看那些风光。”杨洲缓缓地放下手,“算命先生说我活不过十八岁。”沈也的耳边响起那日杨洲对杨鹤引说的话:明年我便十八岁了,我知道自己这副身子撑不过明年……她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傻子,那算命先生诓你的。”可泪水却沿着她的脸庞滑落到他的手背上。他觉得那一滴泪太过滚烫,灼烧了他手上的肌肤,直直地渗进他的骨头里,又重重地砸到他的心上。他忍不住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眸子里的泪水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待她擦去自己的眼泪时,只看到他合着双眸,消瘦的面容十分安详。她急忙用手搭在他的鼻下,温热却微弱的气息断断续续地流转在她的手指上,她稍稍地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死。她现在只盼着宋平安能够找到救他的方法。可沈也最终没有等到救杨洲的方法。杨鹤引回来了。沈也本来打算将药汤有问题的事告诉他,可他却忙着在府中宴请按察使席裕安。宴席开始之前,杨鹤又派了之前的那几个侍女为沈也梳妆打扮,沈也十分不解,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上次给她打扮是为了将她带到苏依沫面前,给苏依沫设局,那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侍女将最后一朵珠花插在她的发间时,她拉住侍女的手,“家主为何要让你们给我打扮成这样?”侍女摇摇头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告诉她:“家主让你去席间候着。”沈也知道,以她的身份,出现在宴席上那便是要伺候侍奉主人。不过如果只是为了让她端茶倒水,何必要把她打扮成这副模样。杨鹤引派人来催,沈也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宴席。沈也来到厅中,看到杨鹤引和按察使席裕安正在相互敬酒。从沈也走进厅中那一刻起,席裕安的视线就落在了她的身上。经过两个嬷嬷的教导和多日训练,她走时步履轻盈,仪态端正。沈也欠身行礼:“见过家主。”“见过大人。”杨鹤引道:“还不快给席大人斟酒。”沈也照做,她走到席裕安身旁,抬手端起精致的白玉酒壶,酒液沿着壶嘴缓缓流出稳稳地落入杯中。她的手腕轻轻一转便收住了酒流。席裕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杨兄,你这府中的丫鬟真是聪明伶俐,姿色非凡……”沈也听到“姿色非凡”四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时,她的背微微颤抖了一下。席裕安放下酒杯,嘴角上扬,继续说道:“我没有记错的话,她就是秋祭时跟在李英诚先生身边当翻译的那个丫鬟吧?”杨鹤引笑道:“席兄真是好记性,她确实是个伶俐人儿。”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记得一月后便是圣上采选宫女的日子。”沈也听他这话的意思,是要把她送去宫里当丫鬟。席裕安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他上下打量了沈也一番,然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