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她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你怎么把我微信给陌生人!”“哪是陌生人,人家是你张姨同学的儿子,又不是随便捡来一个。”她妈一脸理直气壮,“再说了,你都快三十了,总得考虑一下正事吧?”裴雨闭了闭眼,深吸口气:“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不需要相亲?”“你不需要,结果一直单着,这不是矛盾嘛。”她妈语气还算温柔,“你别多想,就当交个朋友,聊两句也没什么,实在不行你再告诉我。”她有点想笑,心想你这安排得跟我都领证了似的。但她也知道,她妈这种节奏,是挡不住的。跟她硬来只会把话题扯得更难收场。她“嗯”了一声算作结束通话的回应,然后迅速挂断,把手机往沙发一扔,靠进柔软的靠背。三十秒后,微信果然跳出一条新朋友申请:“你好,我是周昱阳,阿姨把你微信给了我。”她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对方的头像,是一张山川远景图,没有自拍、没有动态、没有备注。她脑子里却忽然,说话时眼睫遮住眼神的样子。然后,再一想到她她不过是刚刚跟一个人在小馆子吃了顿饭,说了几句贴心的话,收了一份不合时宜的早餐,就在心里偷偷许诺起了什么。而现实,却比她的步子快得多。她妈从一千公里外拨出一通电话,三句话就把她又往“应该”的人生轨道上推了一把。像极了小时候她还没吃完晚饭,碗就被端走,说该写作业了。“……我不想聊。”她低声说了一句,把那条微信申请划掉了。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宋行舟面前总是有种迟钝的满足感——因为她已经太久没有主动喜欢过一个人了。而这份喜欢,哪怕刚刚冒芽,就已经让她想用力地抓住。裴雨始终没点通过那个好友申请。她不是没有打开微信的念头,事实上她那天晚上关了微波炉,把打热的酸辣汤端到客厅,一边慢慢喝一边盯着手机屏幕——那条好友申请就像一根扎在屏幕上的鱼刺,看起来不显眼,刺着的却是她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她不喜欢被安排。从小时候的钢琴课,到大学志愿的第一志愿填报,她妈那种“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多”的态度早已经让她长出了本能的逆反。她知道妈妈是为她好,也知道她妈的出发点是担心她一个人漂在魔都,没有依靠没有伴。可每次对话都像是被施加压力的绳索,一圈又一圈,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想因为不喜欢吃红烧排骨,就被逼着学做红烧排骨来“适应口味”。她不喜欢,就是真的不喜欢。可她妈不管。电话那头自顾自地下达命令:“你都多大了?这是给你介绍男朋友,又不是叫你去相亲节目上演真人秀。”“人家是希曼资本的,项目做得漂亮得很,不然张姨也不会专门求她同学介绍。你知道我这张脸皮有多薄吗?开口前在那张姨家楼下走了五圈才敲门。”“加个微信也不等于非要结婚嘛,先聊聊、了解了解。你也不小了,别净挑,现实一点。”“我跟你爸都退而求其次了,你怎么还那么矫情?”一连几句,全是她妈惯用的压迫式话术。电话挂断前她妈语气一软:“你别老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妈这是操心你。”她没吭声。但她妈显然把沉默当成了默认。第二天一早又打来,语气更急切了:“那小伙子跟我说,他等你通过呢。你这孩子别太傲慢啊,先加上再说,别让人家觉得你没家教。”“不是我催你,是你张姨刚给我打电话,说她那头问了人,人家小伙子确实挺靠谱的。平时不太加人,但看在你妈面子上愿意认识你,你别太拧。”这通电话结束前,甚至还丢下了一句——“你要是再这么拧着,过年回来别想吃饺子。”裴雨把手机往床上一扔,仰头躺倒,脸埋进枕头里,长叹一声。她好像又被命运按在一个透明的网格里了。上头压着的不是命,而是她妈那一层一层的“好意”。她不是不能理解她妈的焦虑——她妈在兰州生活了一辈子,身边的例子永远是“赶紧结婚”“早点安稳”。但她就是无法认同这种生活方式。她甚至连自己的感情状况都没来得及理清楚,更不想跟一个陌生人展开毫无交集的尬聊。但她知道,再拒绝下去,她妈是真的要开始搞“家庭战线总动员”了。于是那天下午临近下班前,她心情复杂地打开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