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宁低头看着照片,眼泪又一次隐隐渗了出来,润湿了眼眶周围,温柏杼说的话,她都听进去了,也的确有想要习惯和适应的想法,可至少在现在,她还没办法克服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天空也躬身垂首,为这场葬礼披上沉郁的丧服。初冬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冰晶,在墓园的石碑间穿梭呜咽,像无数幽魂的低语。光秃秃的树枝如枯瘦的手指,直指苍穹,枝丫间偶尔掠过几只乌鸦,嘶哑的鸣叫刺破凝滞的空气。下午三点的阳光惨淡无力,勉强穿过厚重的云层,在墓园投下模糊的光影。枯萎的草叶上覆着一层薄霜,在脚下发出细碎的碎裂声。远处的山峦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中,轮廓模糊不清,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哀悼的面纱。灵堂前的白色菊花在寒风中微微颤抖,花瓣边缘已泛起褐色的枯痕。黑纱挽联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不时拍打着花圈上的奠字。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线香燃烧后的苦涩,混合着远处松林传来的树脂冷香,形成一种独特的、属于死亡的气息。寒风割过裴瑾宁的脸颊,她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短暂凝结,又被风撕碎。温柏杼站在三米外,鼻尖冻得发红,每一次呼吸都比平时更重、更慢——那是她计算过的频率,确保自己的气息能飘到裴瑾宁耳畔,像一句无声的「我在这里」。“天气冷了很多啊。”裴景胜站在裴父身旁,伸手掐断了他想抽烟的动作,给他使了个眼色,“都这个时候了,就别抽了。”裴父愣了愣,随后才把视线投向裴景胜指的地方——通往墓园的小道上,温柏杼正带着裴瑾宁向这里走。“爸,大哥。”见到裴父裴景胜二人,裴瑾宁略微点了点头,眼睛还有一点点红肿,“你们来了。”纵使已经在心里做了很久心理准备了,但在殡仪馆见到已经穿戴整洁的裴母的那一刻,裴瑾宁还是没忍住失声痛哭。前两天还躺在病床上和她笑着说话的人,再次见面却已经躺在了冰冷的棺材里准备入土。裴景胜和裴父两人只是静静的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安慰她,老实说,在他们一群人里和裴母最亲的其实是裴瑾宁,裴景胜的确是裴母眼中的榜样,可要说裴母心底最喜欢谁,那估计裴景胜会毫不犹豫地把裴瑾宁的名字念出来。裴母陪伴和手把手教导裴瑾宁的时间都远远超出了裴景胜,哪怕教导的方式的确是严格了一些,但每当在外人面前提起裴瑾宁时,裴母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正因如此,她才时刻关心裴瑾宁的终身大事和有没有人能照顾好她,只不过这么做的方法却又有些问题。她做的事情,总是为了裴瑾宁好的,却偏偏总是用错误的方式表达出来,以至于裴瑾宁也以错误的方式回复了她,造就了后来那种尴尬的关系局面,一直到现在,裴瑾宁甚至都以为裴母的病情突然加重是因为心情太差了导致身体也跟着差了。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裴瑾宁的状态看上去就不太好,而温柏杼还一直在她身边轻声细语的说话,裴景胜自然知道裴瑾宁心底过不去那道坎,他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好好休息,你也别太怪自己了,妈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何必内耗呢?你要是病倒了,柏杼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