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斗掀起的风波,像一颗石子投进池塘,涟漪荡漾了两日,便再也寻不见踪迹。
林凡终于等来了他梦寐以求的日子。
一张破旧竹席,一棵浓荫蔽日的老槐树,便是他唾手可得的江山。
他将竹席往树下一铺,四肢舒展,整个人烂泥般瘫了上去。
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草穗随着呼吸起伏,他眯着眼,光斑从槐树叶的缝隙间漏下,在他眼皮上跳动。
春耕的辛劳即将画上句号。
爹娘有了新犁,能省下大把力气,而自己,便能正式开启混吃等死的快活日子。
这般光景,神仙来了他都不换。
至于出名?当官?
一想起来就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累。
就在林凡的口水即将顺着嘴角淌下,快要浸湿席子时,村口方向传来一阵异样的骚动。
那声音与钱文才那日的马蹄声截然不同,它更沉,更闷,仿佛重锤一下下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快看!那……那是衙门里的人!”
“老天爷,他们腰上挂着刀!来咱们村做什么?”
村民的惊呼刚冒出喉咙,就被人死死掐住,只剩下尖锐短促的抽气声。
林凡一个激灵,筋骨瞬间绷紧,整个人从竹席上弹射而起,嘴里的狗尾巴草也掉落在地。
他循声望去,心脏猛地一沉。
两个身穿皂服、腰挎雁翎刀的汉子,正迈着沉稳的四方步,面无表情地朝自家小院走来。
那身皂服在阳光下黑得发闷,那两柄刀鞘反射着冰冷的光,像两座移动的小山,压得整个林家村的空气都凝固了。
麻烦。
天塌下来的dama烦!
林凡的太阳穴“突突”狂跳,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跑!
可他的脚底刚要发力,那两名衙役已在林家院外站定,目光如鹰隼,冷冷扫过,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整个村子,瞬间鸦雀无声。
风停了,蝉也不叫了。
林大山和林武从屋里冲了出来,看见门口的阵仗,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两条腿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为首的衙役丹田气足,声音洪亮得震人耳膜。
“此地可是林家村,林凡家?”
林大山嘴唇哆嗦着,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好半天才从嗓子眼挤出几个字。
“是……是,官爷,小人就是林凡他爹,不知……不知我儿犯了何事?”
那衙役却看都未看他,目光在人群中一扫,最后精准地钉在了墙角一脸绝望的林凡身上。
他清了清嗓子,声如洪钟。
“县尊大人有令,传林凡即刻到县衙一见!”
轰!
这十个字,仿佛一道天雷,直直劈在林家小院里,劈得人脑中一片空白。
短暂的死寂之后,林大山的身子猛地一颤。
他并非因为恐惧,而是源于一种极致的激动!
“县……县尊大人?”
他不敢置信地呢喃着,那张饱经风霜的古铜色脸庞,血色上涌,瞬间涨得通红。
“老天爷啊!祖宗显灵了!”
林大山双膝一软,“噗通”一声直挺挺跪在地上,两行滚烫的老泪夺眶而出,混着泥土,一边磕头一边语无伦次地嚎着。